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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孤寡老人之死(2)

http://gongyi.sina.com.cn  2010年12月21日10:21  新京报
福利院孤寡老人之死(2)

12月11日,陶河福利院的老人们把木头锯成小段,储存起来供生火做饭用。本报记者 朱柳笛 摄

  在福利院,老人们要从事一定的生产活动。他们被编入各个小组,有生产、生活、清洁卫生、民主理财、院民互助、安全保卫等小组。

  “这是动员老人进行自我管理、自我服务。老人们在参与管理和劳动中,既锻炼了身体,又增加了感情。”陶家河乡人大主席张春梅说。

  每名五保老人每年会由财政支付1800元的供养金。而根据英山县政协网的信息,福利院老人年人均供养标准约3100元,除去福利院自产蔬菜等抵消部分费用外,每人每年应不少于2600元。但供养标准过低,导致福利院规模难以扩大、院民生活难以改善。

  12月13日,福利院的老人肖本权和另一聋哑老人做了午饭。肖本权年轻时在山西挖煤,挖不动了,就回到了老家,住进了陶河福利院。

  听到有人问为什么不结婚,肖本权拍了拍脑袋说:“我脑瓜子笨得很,一个人生活还好,结婚了不就拖累别人了吗?”

  被问起是否会有亲戚来看望,老人们都摇头。

  陶河福利院实行封闭式管理,一天三次点名,平时大门紧锁。如果老人需要外出,要由院长批准并安排人带队,回院后清点人数。

  曾经“出逃”

  当地还是土葬为主,但五保老人死了若无家属管,会被火化,储应运担心火化曾出逃

  肖本权老人说,储应运脾气不好,爱骂人,经常跟人打架。

  不过,11月25日那个夜晚,没有人听到储应运发出声响,他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丁从建跟储应运撕打那一晚,其他老人在做什么,为什么没人去给储应运解开绳子?对于这类问题,老人们只是沉默。

  “我怕他(丁从建)出来之后打我。”肖本权说。

  此前接受另一家媒体采访时,老人们说,他们只要稍微不听话,就被丁从建打骂,17名老人无一幸免。因为惧怕丁从建,看到他打储应运,他们不敢去拉架,也不敢去解绳子。

  住在福利院屋后的村民老汪说,丁从建打骂老人是常事,“几乎没人没挨过老丁的打。”不过他说这是老丁第一次“捆人”。

  福利院里的老人汪再池说,刚到福利院时的储应运还算正常,可以做一些普通的活儿,例如种菜、搬木柴等。

  据肖本权老人说,大约一年半之前,储应运的视力越来越差,行为也越来越反常。“差不多算失明了。他后来基本上什么也不干了,脾气越来越暴躁了。饿了他会吃,吃完后会一整天骂人,骂完了就睡觉。”

  白天的时间里,他常一人穿过院子,紧握捡来的石头,趴在铁栅门前,用它投掷往来的车辆,一边说:“打、打、打”。太阳西沉后,他就双眼微闭,昏昏入睡。

  在高冲村的曹支书看来,储应运无法适应福利院的生活,“关不了他,他总是偷跑,一年里能跑好几次。”

  不过陶家河乡政府称,福利院没向乡里反馈过储应运偷跑的事。

  储应运的侄子储佑安说,今年夏天的时候,他曾接到福利院电话,让他赶紧去一趟———储应运不知跑哪里去了。

  “老丁派人去找他,他不回来,后来把他从山里绑回来的。”福利院外一家商铺的老板娘说。

  被绑回后,储应运对侄子哭诉,说之所以逃跑,是怕在福利院死后会被烧掉。“我不愿意被烧了,我要回家。”

  当地人说,这里主要还是土葬,只有在福利院去世的老人,如没有家属管,陶家河乡政府会把遗体送去火化。

  储佑安说他只好哄叔叔:“你别怕,我已经给你买好料(棺材)了,我不让人烧你。”

  “你给我买料了?那我们回家,我可以睡在料里。”储应运当时说。

  饥寒而死

  法医说,储应运的胃里有冻斑,意味着他是受饿挨冻而死

  在陶家河乡党委的通报里,对于储应运的死,成为一句话:丁某与储应运发生口角,互相撕打,过失致储应运死亡。

  在11月25日晚上储应运被丁从建绑起来后,次日早晨6点,老人汪再池去储应运房间送饭——老储的眼疾严重后,一直是他在帮助送饭和打扫房间。

  此时的储应运一动不动。

  汪再池惊呼一声后,急忙挪动脚步到厨房找丁从建帮忙。

  老汪的呼声也惊到了外屋的肖本权。他走进房间,发现储应运的手脚都捆了起来,脚吊在窗户上,脸贴着地。

  他拿过剪刀,剪开老储手上和脚上的绳索。丁从建把老储从地上抱到床上,并探了探老储的鼻息,发现对方没气了。

  4个小时后,储应运的侄子储佑安带了棺材来。丁从建跟他说,储应运是冠心病猝死。

  储佑安发现叔叔额头上有一弯弧形的伤疤。老人们说,这是储应运两个星期前和另一老人打架时被敲破了头,他不肯去医院缝针。储佑安也就没有在意。

  他带走了储应运的遗体。当天下午安葬在高冲村。

  不过,第二天,储佑安报了案。他说,他又去福利院收拾叔叔遗物,听到老人们议论纷纷,说老储死得不正常。

  开棺验尸。11月29日尸检通报,来自黄冈市的法医说,储应运的胃里有冻斑,意味着储应运是受饿挨冻而死。

  “我知道他脾气粗暴,但没想到他动手打人,还把人捆起来了。”刘立新称,他没想到丁从建会虐待那些老人。

  他说,直到被警察带走的前一刻,丁从建仍表现如往常,被带走时,丁从建显得很惊慌,“他说他只是想惩罚储应运,没有杀他的动机,没想到他会死。”

  身后事

  储应运死后,侄子储佑安将他土葬。3天后,又被从土里挖出,开棺验尸

  储佑安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去看叔叔是什么时候。想不起带的是饼干还是熟肉,他更不知道叔叔在福利院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陶河福利院的老人们说,8年来,很少有亲戚到福利院看望储应运。

  “储应运死后,几乎他所有姓储的亲戚都来了,委婉地要求乡政府给一定补偿。”陶家河乡人大主席张春梅说。

  储佑安后来回忆起,大约一年半以前,他看望叔叔,发现他的视力越来越不好。

  “看不见,心里慌得很。”储应运对侄子说,“你们不用带什么来,但一定要经常来看我啊。”

  这样的央求让储佑安觉得惊讶。他说之前叔叔从未表达过类似清晰的话。在储应运死后,储佑安把这视为他感应到死亡的一种预兆。

  11月26日,储应运死后,储佑安将他土葬。3天后,他又被从土里挖出,开棺验尸,之后再次土葬。

  陶家河乡政府的官员们认为,老储的不幸来源于他不肯安分守己地呆在福利院,不遵守福利院的规则。他们觉得,如果他能像其他老人一样,安稳地待在房间,偶尔去做一些活,能自己去厕所大小便,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不幸。

  储应运死后,一名退休的村支书汪任国,接替了管理员的位置。两名大学生村官被划拨到福利院,协助管理。

  乡里还没跟汪任国签合同。陶家河乡政府说,要考验他几个月,以免他和丁从建一样没有爱心,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对于储应运的死,英山县宣传部副部长郑虎称:“我们的管理有失误,但这只是一个偶尔的个案”。

  陶家河乡人大主席张春梅说:“谁会想到发生这样的事呢?”

  陶河福利院附近商铺的老板说,以前很少看到有人出入福利院,储应运出事后一段时间,有政府人员进进出出。现在又少有人出入了。(本报记者 朱柳笛 湖北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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