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的世界--希望厨师圆梦双胞胎姐妹

　　讲述

　　早上五点半，整座大山还沐浴在一片漆黑之中，各种不知名的鸟叫声奏出了一首天然的交响乐。打上火把，带上妈妈准备好的吃食，孩子们每天往返7个小时的山路，风雨无阻的独自去上学。几十年过去了，这条通往山上的路没有太大变化，一如这山上有机的一切。略微有些变化的是，上学路上的火把变成了如今的手电筒。

大山一角

　　文/环球慈善 耿新灵 图/张丹 欧伟

　　八月的成都有点闷热，李锦记希望厨师的招生面试接待点设在天府广场附近的一个宾馆里。一对双胞胎姐妹怯生生的来报到，“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买车票，大人把我们送到来成都的车上就回家了。”她们一个名字叫杨梦双，一个叫杨妹双，15年来第一次从沐川大山深处的家里来到成都。

　　打着火把去上学

　　时间回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沐川县利店镇一位叫欧永霞的姑娘，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多吃不饱饭，经人介绍与家住山上，靠山能吃饱饭的杨寿葵结了婚。没有酒席、没有像样的结婚仪式，也没有领结婚证，一口装衣服的箱子便是全部的嫁妆。

　　杨家位于沐川县武圣乡一个叫石马村的地方，海拔近二千米，崇山峻岭制约了交通的发展。在婚后第二年，他们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1997年7月，欧永霞再次为杨家生下了一对双胎胞女儿。

　　那是一个刚下完雨的早上，趁着凉爽欧永霞赶紧下到地里忙农活，突然一阵腹坠并伴随着阵痛感，她知道快要生了。她赶紧回家，叫来孩子的奶奶。在缺医少药的高山上，“过来人”的奶奶充当了医生的角色。双胞胎的降临并未给这个贫困的家庭带来太多的喜悦，家里多了两张吃饭的嘴，反而让爸爸杨寿葵的心中增加了几分忧愁。

　　大山里的自然万物成了大双和小双童年最好的玩伴，贫穷却快乐地度过6年的童年时光后，她们到了适学的年龄。

　　早上五点半，整座大山还沐浴在一片漆黑之中，各种不知名的鸟叫声奏出了一首天然的交响乐。妈妈欧永霞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两姐妹，爸爸杨寿葵打上火把，拿上妈妈提早准备好的吃食，拉上姐妹俩奔向位于山下镇子上的小学。赶上天气好时，早上还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山顶的树影。但更多的时候，都是恶劣的天气来光顾这座山头。冬天下雪路滑，夏天会经常遇到山体滑坡。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双胞胎每天往返7个小时的山路，风雨无阻的独自去上学。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两个孩子念完小学。和她们的姐姐一样，在家住沐川县城的姑姑帮助下，她们到沐川县城上了初中，并于2012年7月初中毕业。

大双

　　不乱花钞票的孩子

　　姑姑在一个面包店工作，姑父则为了多挣点钱到台湾帮人打渔去了，每个月寄回的几千元钱，冲抵了不少谈谈的乡愁。“在我们这里挣不到钞票，之前我也是出去打工的，孩子交给老人看管，结果学习特别差。家里日子好转后，加上她们姐妹俩也来到我家，我就下定决心不出去了，把更多心思用在孩子身上。”姑姑看着姐妹俩说。

　　姑姑家里有一个13岁的儿子，无关乎学习好坏，三个孩子竟能友好相处。在姑姑的眼里，这两个女孩特别乖。“我下班回来，她们俩总能把脏衣服洗好、饭做好、房间的卫生打扫干净，还经常到我大姐家开的洗车铺帮忙，比我这个儿子强多了。两个孩子很听话，放学

　　就回家从来不在外面逗留，最重要的是从来不乱花钞票。”对于这些贫困山区里的人来说，似乎把口头语里的钱叫做钞票更过瘾一些。

　　一个营养午餐的公益项目覆盖到她们就读的学校，一袋牛奶加一个鸡蛋两姐妹都舍不得吃，经常偷偷带回来留给姑姑。后来学校发现很多孩子将营养午餐带回家，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吃，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学校就让老师看着孩子们吃完。姐妹俩为了瞒过老师，把鸡蛋壳剥掉留在桌子上，却偷偷将鸡蛋塞到书包里带回家。说起这段“小杰作”，姐妹俩还有点小得意。

　　拿回家后姑姑不吃，反而逼着她俩吃下去，并叮嘱她们不要再拿回来。但姐妹俩还是坚持了一段时间，直到“小杰作”被老师发现。“我的儿子从来都不会把营养午餐带回来给我，在懂事方面他比他的两个表姐差太远了。”姑姑指着自己的儿子说。“给你拿回来干什么，反正你又不吃。”小男孩笑着跑开了。

　　相比起同龄的孩子，姐妹俩似乎更懂得感恩。不仅是对待姑姑和家里的其他亲人，在两姐妹的记忆里，小学时的老师给她们留下的印象最深、最美好。

　　嘴馋了的小双，有一次花五毛钱买了一个大包子。刚刚咬了一小口，就被一个调皮的男孩子夺走了。小双气得直哭，又抢不回来。老师知道后，自己花五毛钱给小双又买了一个。“我们老师太好了。”这个五毛钱的大包子，让小双感念至今。

　　“有一次，我在学校发高烧了。老师正在上课，就让我和妹妹一起到镇上的卫生院看病。卫生院的接诊台比我和妹妹的个头还要高半头，医生拿了几个药片让我吃。放学后，老师拿钱帮我们付了医药费。等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们再从家里拿钱还给老师。” 对于老师的印象，大双有着和小双一样的看法，“我们的老师是个好人。”

做饭

　　把机会留给妹妹

　　山里的教育资源有限，和很多山里孩子一样，姐妹俩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因没能顺利考上高中，姑姑和两个孩子商定，把她们送回山上的家里锻炼一年，明年和她们的姐姐一样到城里去打工。

　　姐妹俩在家帮着爸妈背竹子。在此期间，舅舅家的表哥电话里给她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李锦记希望厨师公益项目正在招生。表哥向她们解释，这个是李锦记公司全额资助贫困孩子学厨师的公益计划。如果能被选中，不但能到最好的学校学习厨艺技能，而且还不用家里出一分钱。

　　姐妹俩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想：有这么好的事情吗？不会是骗子吧？给班上的同学们说，同学们也都不相信，说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哦。姐妹俩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于是她们将此事告诉了可以信赖的姑姑，并让表哥和姑姑亲自通了一个电话。姑姑也是半信半疑，但还是协助姐妹俩根据表哥的指导报上了名。

　　8月初，她们收到了项目组来成都面试的通知。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姑姑把她们送上了通往成都的长途大巴。出发前，姑姑再三叮嘱从未出远门的姐妹俩：“如果发现让你们交押金、限制你们自由出入，就赶紧拨打110报警。”

　　姐妹俩报到后，不但没有发现让她们交押金，李锦记负责接待的阿姨还第一时间报销了她们的往返路费，并把她们和同来报名的孩子一起安排在一个星级宾馆住下。姐妹俩从来没有住过宾馆，领到房卡后并不知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她们第一次学会了坐电梯，拿着房卡开门。

　　在面试过程中，她们瘦小的身高引起了几位面试老师的争议。后来劲松职业高中的魏主任认为，她们将来做面点师也是可以的。其他两位面试老师认为，或许到北京营养好了她们还能长高一些，毕竟她们刚刚15岁。她们天然的质朴和感恩的心态赢得了老师们的好感。问题接踵而至，资助名额对每一个渴求改变命运的孩子都如此重要，一个家庭是否能一下子获取两个资助名额，几位老师的意见也没能统一。

　　一位面试老师试探性的问了问姐姐大双，如果我们只能给你们家一个资助名额，你觉得应该给谁？“如果是这样，请把名额给我的妹妹吧，她的身体不如我好，我可以留在家里帮爸妈干重活。”大双说完还是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委屈，不断地哭泣。

　　想起很多年前甘肃的一对姐妹，因为公益机构名额有限姐姐将资助名额让给了妹妹。十年后妹妹上了大学，在北京当了村官，还上了新闻联播。此时，她的姐姐早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姐姐背上背着一个幼小的孩子，弯着腰双手抱着一捆干柴的样子定格成一幅沧桑的画卷。

　　最后经过项目组全体面试老师的商议，最终决定将姐妹俩都选为资助对象。大家都不忍心，在人生的分水岭让其中一个孩子留有太多的遗憾。当两个孩子获知这一消息后，第一时间通知了她们的姑姑，姑姑在电话那头高兴的蹦了起来。

　　大山深处的家访

　　去双胞胎家里做家访的决定多少有些仓促，因为我们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但去双胞胎家的往返路程起码要12个小时。

　　走了4个小时的车程到了沐川县城，在双胞胎大姑姑家开的简易洗车铺停留了一会，凭着这个洗车铺大姑姑曾资助双胞胎的姐姐上了初中。资助她俩上学的小姑姑认为，我们坐的车底盘太低不能进山。她叫来一个长跑山里这条路的老师傅，对方开了个破旧的金杯车带我们进了山。

　　十几分钟顺畅的水泥路过后，车子踏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两旁叫不上名字的绿色植物，将这条一边是悬崖的小路粉饰出几分诗意。在车子不断的颠簸中，车里的几个人大叫了几声给自己壮胆，也有人开玩笑说这山要是在北京，扎个栅栏们就可以收门票了。

　　两个多小时的颠簸过后，车子终于在一个山脚下停住。“车子只能送我们到这里了，前几天下雨山体滑坡前面的路走不了，我们只能爬山上去了。”姑姑指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下车时，才发现姑姑从山下抱了一个大西瓜。看着颇为陡峭的山路，我们都很疑惑。“山上很多东西都是这么背上来的，我们早已经习惯了。”姑姑笑了笑。

　　刚刚下过一阵雨，爬山的小路有点滑。两个双胞胎姐妹在前面带路，姑姑抱着西瓜走在队伍最后面，并一个劲的叮嘱不要走太快要不一会就爬不上去了。不知道爬了多长时间，我们中有成员爬不动了。双胞胎开始帮我们背包，面试时曾担心她俩身体瘦弱没力气掂炒菜的锅，现在不得不为这个结论平反。山上的景色很美，可大家谁都无心驻足欣赏。没有人问到底还有多远，生怕她们说出来的答案击垮我们紧绷的神经。

　　终于到了她们家，一幢由三个房间组成的屋子。姑姑指着不远处一处垮塌的房子说：“去年她们一家人还住在那里，这幢房子是我们姐妹几个凑钱帮他们家盖的，要不然房子倒了砸到人怎么办呢，还是需要我们几个姐妹管的。”从姑姑的口中我们获知，山上阴暗潮湿加上要背沉重的竹子到山下，这里的人大多都患有骨质增生病，双胞胎的爸爸也未能幸免，妈妈则有些轻微的精神疾病。

　　稍显木纳的爸爸提了两个生塑料小桶，放到门前的台阶上。里面装着让我们洗脸的热水，桶边搭着一条化纤布料的毛巾。“这些毛巾都是新的，只有来客人的时候才会用，不过来客人的时候也不多。”热情的姑姑催促我们赶紧洗脸。

　　为了迎接我们，他们做了顿比平常丰盛一些的晚饭。成群的蚊子跑过来凑热闹，虽然我们几个因地域差异都不太能吃辣，但大家一边驱赶同样饥饿的蚊子，一边努力消化这家人的热情。

　　饭毕，姑姑想要打开那个抱来的大西瓜。因为目睹了她爬山的过程，我们死拦着不让她打开。环顾整幢房子，妈妈当年陪嫁的那口装衣服的箱子，仍然是这个家里不可或缺的家具之一。房间的一角放着十几袋盐，这是给羊吃的。因为山里时常下雨，让羊吃点盐可以起到消毒的作用。没有电视机的房子里，一台冰箱格外刺眼。“这个冰箱是房子修好后，我们姐

　　妹几个凑钱买给他们的。从山下背东西上来很不容易，如果烂掉就会非常可惜，她妈妈有病所以爸爸也不敢离开太久。”姑姑说。

　　山里漆黑一片，我们无法当晚下山。房间里只有两张床，大家做好了围坐一圈静坐一夜的准备。孩子的奶奶从山上更高一点的二儿子家过来，拉着我们热情的叨唠家常。听不太懂的四川方言，很大程度上阻碍了我们与老太太的交流，却无法妨碍她谈到子女时的愉悦表情。这个两年后就要迎来70岁大寿的老太太，时常以自己有6个子女为荣。我们问老太太身体如何，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身体很好，现在还能背100多斤的竹子，到山下卖了竹子买肉吃。”在她爽朗的笑声中，她的女儿做了次兼职翻译。

　　我们被安排在家里条件好很多的双胞胎的叔叔家里。窗外的鸟叫声和不断闯进房间里的昆虫，让这座夜晚的大山显得不那么寂寞。怕我们几个女孩害怕，这家的主人说房间的灯可以整晚不关。

　　早上6点多，我们回到双胞胎家里。吃了一些孩子妈妈为我们准备的早餐，一些老玉米和一些不知道他们攒了多久的土鸡蛋。挡不住他们的热情，我们把吃剩下的煮鸡蛋放到背包里。下山的路用了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坐上了之前包好的车，往山外的方向开去。

　　“这个是没有污染的，山里不打药的，就是你们城里人说的有机茶。” 不顾我们的再三反对，双胞胎的姑姑送给我们每个人一小袋当地的绿茶。李锦记公司的黄爱红经理拿出100元钱塞到她手里，遭到了她的强烈拒绝。

　　几十年过去了，这条通往山上的小路没有太大变化，一如这山上有机的一切。略微有些变化的是，上学路上的火把变成了如今的手电筒。

　　孩子的姑姑送我们上车，与我们握手言别。

　　她转过身看了一眼背后的大山，“我的哥哥岁数大了、没有文化，这辈子只能老死在山上了。”在自言自语的同时，眼泪在这个四十岁女人的眼眶里打起了转转。“这些孩子们就不同了，她们运气好，希望她们出来后再也不用回到山上了，不管怎样总算有希望了。” 片刻的悲伤过后，她的脸上飘过一丝笑容。

　　李锦记希望厨师项目：http://gongyi.sina.com.cn/lkkhopeche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