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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资源大省因何变“穷”

水资源大省因何变“穷”
2010年05月20日 10:52 中国青年报

  4月中旬,连续几场大雨,让昆明团结乡武松包村村民韩庭朱一家心生希望,洋芋在耽误了一个月后终于种了下去。这两天,在村委会的组织下,全村都在挖水窖,韩庭朱挖得最深,有3米多。他怕极了那几个月没水的日子。

  4月以来,虽然云南陆续出现一些降水,但除滇西南和滇西部分地区的旱情有所缓和外,其他大部分地区的旱情仍然在持续,特别是主旱区昆明、大理、丽江、楚雄、曲靖等地降水明显不足。从未来气象形势看,主旱区降雨量不大,抗旱形势仍然十分严峻。

  和武松包村一样,全省各地农村没有水窖或水窖不够的地方正在开挖。由于已进入立夏节令,正是大春作物播种的关键时期,云南省政府要求各地务必在小满节令之前,因地制宜,在可能出现的降雨天气和利用现有的蓄水,组织一切抽提水设备、农机具等,拉水保苗,保证在芒种节令前完成播种任务。与此同时,全省各地也正在对尚未修复的旱损水库、坝塘进行清淤、堵漏、加固、扩容和支砌。截至5月6日,全省已经修复完成旱毁小㈡型水库52座,坝塘597座,正在修复的小㈡型水库140座,坝塘1257座。

  “积水农业”省收集雨水的能力却很弱

  百年未遇的大旱,使云南水资源和水利设施损失惨重。截至4月29日,全省河道平均来水量较常年整体偏少42%,736条中小河流断流,520座小型水库和7380个小坝塘干涸;水利设施受损严重影响了农业生产和农民生活。旱灾造成了云南2702万人受灾,其中965万人、2050万头(匹)牲畜饮水困难,823万人需要口粮救助;云南农业直接经济损失超过170亿元。

  在玉溪市易门县铜厂彝族乡西山永菁哨村,记者见到了愁眉苦脸的14社组长瓦德明。这个坐落在半山腰的村子,有一个上世纪50年代修建的水库,从没有枯过,但今年枯了,大坝也开裂了。全村60户人家、200多人只能靠一个容水量仅50立方米的水池供水,水池的水是从两三公里外的地方引来的。虽然几个月来每天定时供水,但水池里的水越来越少,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铜厂乡是易门县8个乡里最贫困的乡,永菁哨村的人均纯收入不足千元,而今年的干旱又使村民遭受重大损失。小春时节村民种的烤烟、油菜、豌豆、小麦,除烤烟外,其他几乎全部绝收。不仅农作物灌溉没有水,牲口饮水的问题也越来越突出。“一头猪一天需要20公斤水,全村有四五百头猪,如果没水喝了,就只有贱卖,把剩下的水用来保人。”瓦德明说。

  离他们村不远的几个组,由于所处地理位置高,本来就靠天吃水,自然出水的水源断流,不少农户已经把大牲口卖了,一头牛过去买三四千元,现在只能卖一两千元。

  瓦德明告诉记者,全村只有1/3不到的水窖,这些水窖有的是政府投入建的,有的是农户自己挖的。其实有地的农户都想挖水窖,一块地有两口水窖是最好的。可是他们年年向上报,年年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钱。瓦德明认为,如果有足够的水窖,他们今年不至于颗粒无收。

  然而,瓦德明不知道的是,有4个水窖的昆明团结乡武松包村的韩庭朱,也没有逃过旱灾的厄运。他们村已经断水5个多月,全村都要到8公里以外的砚台村拉水,用拖拉机一次拉10多桶,可以用两三天。武松包村是一个缺水的村子,村民喝的水一年四季都要到山下的一条河沟里背,农田灌溉则靠储水,这里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有一条细细的石棉瓦,石棉瓦的尽头接着一只底部被剪开的塑料瓶,瓶口与一条塑料管相连。靠这种方法收集雨水储存到水窖里便可以用来灌溉农田。

  韩庭朱家对面的山沟,往年雨季来临时,到处都是清清的水,村民每年都向村委会提出修一条水管,把山沟里的水引到水窖里,不要再用原始的方法收集雨水,这样一年用水都没问题,可得到的答复也是没有钱。

  云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郑晓云认为,云南有丰富的雨水资源,云南农业是“积水农业”,但收集雨水的能力却很弱。把雨水作为一种资源,不能仅靠水库,要家家户户收集,如果每家每户可以储存几十吨水,那即使出现干旱,也能缓解其破坏力。过去很多农村都有自己的水源地,基本每个村有个水塘、水井、水沟。但现在,村集体不重视对公共水源的保护,很多村子水塘积满淤泥,沟道变窄甚至消失,从前保留的水源林遭到破坏。有些建好的水库和灌溉系统由于缺乏资金投入而失去管理,最后严重荒废,导致灌溉能力大大减弱。

  中国水利水电研究院副总工程师程晓陶也认为,云南目前的水利投资主要投到一些大工程大项目上,或者主要的江湖干流上去了,能让一家人喝上水的小水利工程还非常不足。

  “抽水的钱够买米吃了”

  “农民生活一个靠天,一个靠政策。水务的口号是‘民生水利,会泽民生’,但是有不少山区农民却很少‘被会泽’。为什么就不能给农民建条管道,这里面有政策原因、技术原因,更有经济原因。不少村民居住的地方高,自来水的管道到不了山上,水要往高处走很困难,要电、要柴油机抽水,要加压设施,这些都要钱。可农民穷,他们掏不起这个钱。很多住大山上的人看得见水却喝不到,基本生活生产用水对于他们来说是种奢侈。”昆明一位从事水利管理的官员说,“而且农村都是分散住,几公里一个村庄,供水成本很大。农民抽水要自己花钱,电费、抽水机费用都得自己出,很少有补助。”

  云南楚雄彝族自治州禄丰县黑井镇摆依汉村的村民证实了这一说法。摆依汉村常年靠抽离村不远的龙川江的水来灌溉农田。村民李祖英说,请变电站的人从龙川江抽水,要先压两三千元,人家才来抽。抽一个小时20元或30元,一亩地要抽一个半小时,像这么干旱的天要抽两个小时。有时候六七家人一起请人抽水,费用大家摊。李祖英家有两亩多地,往年栽秧时四五天抽一次水。天如果不旱,从栽秧到收割3个半月只用抽五六次,但是天旱要抽10多次,就是这样,今年谷子也都没黄。

  而比摆依汉村地理位置更高的三道河村,抽水费就更高。这个村往年是夏季缺水,冬季不缺。即使不遇旱灾,抽水的费用也很高。他们租用的是村里人自己买的小抽水机,8元一小时,面积小的田抽4个小时,面积大的田抽8个小时,一个月要抽20多次,“抽水的钱都够买米吃了。”村民马加强说。

  对于生活在这一带的农户来说,花销最大的就是抽水,而今年的旱灾使他们的抽水费陡增。李祖英认为,大旱面前,就看谁家的底子厚,“有钱就可以请人来抽水,请不起就只有让地干着。从栽秧下去到收割,老天给你吃就少抽点,不给你吃,就硬硬地去抽。”

  听了李祖英的话,另一个村民李燕梅鼻子一阵发酸。她说:“我家的田,小春种下去就没放过水,天旱农民最心酸。”

  同村40岁的杨勇仁给记者算了一笔账:过去不遇旱灾,一亩田可以收获谷子700公斤,碾成米后只有400公斤。按3元一公斤的收购价,400公斤可收入1200元。其中的成本包括:从泡田到栽秧到收谷子,一亩田抽水费要200元;农药、化肥的价格不稳定,化肥最高的时候达110元一包,一亩地要一包化肥,农药要打4次,每次18元,就是72元;收割机一亩收费250元,这还不包括人工费;栽秧和打谷子要投入5个人工,共计200元。也就是说,一亩稻谷的收入400元不到。而对于只有三分田的杨勇仁来说,往年他们从田里只能获得100公斤的米,只够全家吃两个月。而今年,他们的米得全部靠买来吃。而今年的大米比去年贵1元多,达到3.8元一公斤。

  “都说‘小春损失大春补’,但天这么旱不知今年会是什么情况。”杨勇仁担忧地说,“如今化肥越来越贵,今年的化肥价钱比去年高。不施化肥包谷长不好,包谷长不好猪就没有吃的,猪没有吃的养不好就卖不起价,卖不起价就买不起包谷种子,如此循环,今年日子该怎么过?”

  水资源大省如何变为水资源穷省

  分析云南百年大旱,云南省省长秦光荣不无痛惜地说:“云南的水情特点导致了云南水资源总量丰富的同时又是一个水资源穷省,水资源保障的能力和水平还比较低。”

  云南水资源总量达2222亿立方米,排名全国第三。但由于特殊的地形环境和气候条件,云南水资源时空分布极不均匀,雨季(5月至10月)降水量占全年总量的85%,旱季(11月至次年4月)降水量仅占全年总量的15%,加之全省94%的国土面积为山区和高原,致使云南自古就是一个“无灾不成年”的省份,无雨就旱、有雨则涝,水旱灾害常常交替发生,旱涝急转、涝中有旱相互交替的情况较为突出,且灾害频率高、灾害强度大、持续时间长、受灾范围广、损失程度深,防汛抗旱救灾形势十分严峻。

  此外,云南水资源与人口、耕地等经济发展要素极不匹配,占全省土地面积6%的坝区,集中了2/3的人口和1/3的耕地,但水资源量只有全省的5%;滇中重要经济区的人均水资源量仅有700立方米左右,特别是滇池流域不足300立方米,处于极度缺水状态。目前全省水生态环境脆弱,水环境承载能力低,水土流失面积超过国土面积的1/3;主要河流有近40%的水体严重污染;“九大高原湖泊”中异龙湖、杞麓湖、星云湖、滇池外海和草海常年处于中度、重度污染状态,近一半的湖泊达不到水环境功能要求;同时全省水资源开发利用率仅为6.9%,不到全国平均水平的1/3。

  令人担忧的是,受全球气候变暖的影响,云南干旱发生频次增加的趋势明显。 1990年~2007年比1950年~1989年时期受灾面积、成灾面积、受灾人口,平均每年分别增长2.7、3.2、1.5倍,尤其是1980年以来,增长速度很快。各州市发生的频次,以上世纪80年代、90年代和本世纪出现最多,上世纪70年代次之,60年代较少,50年代没有出现,且随时间的增长,呈明显的上升趋势。自新中国成立以来,云南发生较大洪水25次,平均2~3年一次,据1990~2008年间的19年资料统计,全省平均每年洪涝灾害面积612万亩,其中成灾338.3万亩,平均成灾率达55%;平均每年受灾659.6万人,平均经济损失达30.54亿元,平均万亩受灾面积经济损失达519万元。从90年代至今为止,平均受灾面积比80年代增加了163%,成灾率上升了17个百分点,万亩受灾面积平均经济损失呈逐年上升的趋势。

  秦光荣指出,目前云南防洪抗旱减灾体系不完善,防洪安全保障程度不高,应对气候变化和突发公共安全事件的能力不强。全省蓄水工程总库容仅108亿m3,水库蓄水总库容不到多年平均径流量的2%,年缺水总量达41亿m3左右,工程性缺水是云南主要缺水形式。云南省2008年、2015年、2020水平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总需水量分别为211.9亿m3、241.7亿m3、261.1亿m3,但现有水利工程供水能力仅为 171.1亿m3,2008年、2015年、2020水平年分别缺水40.77亿m3、70.6亿m3、89.9亿m3。目前全省农村饮水安全未达标人口还有1000多万人,占乡村人口的36%;全省有效灌溉面积2340万亩,仅占耕地面积的37%,与保障粮食安全的目标不相适应;全省还有13座中型、252座小㈠型水库和2868座小㈡型病险水库、98座中型病险水闸对下游人民群众生命财产构成威胁,急需进行除险加固;全省还有100万无电人口。

  此外,云南水资源合理配置和高效利用体系尚不完善,滇中经济发达地区资源型缺水、水质型缺水并存的矛盾十分突出,滇西、滇西南、滇东北地区工程性缺水仍然存在,调控能力差。全省现状缺水量约41亿 m3,水资源粗放利用,灌区渠道防渗衬砌率36.3%,灌溉水利用系数仅0.48左右,城镇供水管网损失率达20%~30%;部分地区水土资源过度开发、水土流失及生态环境恶化的趋势没有得到有效遏制;水利科学发展的长效机制还未形成,水资源统一管理的体制尚未理顺,合理的水价机制尚未形成,运行管理效率有待提高,投融资体制改革推进缓慢,缺乏稳定的资金投入机制。规划体系尚未建立,前期工作质量和审批制度有待改进。

  针对云南水情存在的问题和水利建设与管理中存在的不足,云南痛定思痛,在启动50多件大中型水库建设的基础上,今后3年再新开工100件骨干水源工程和新开工建设100万件“五小水利”工程,“十二五”末新建大中型水库50余座、小型水库200座以上;新增蓄水库容15亿m3,新增总供水能力20亿立方米。同时结合中低产田地改造,争取“十二五”末新增有效灌溉面积200万亩、节水灌溉面积250万亩,用10年时间完成2000万亩中低产田地改造任务。争取5年内解决剩余的1000多万人口的饮水安全问题。以九大高原湖泊和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江”流域水土保持、水环境治理为重点,逐步改善受污染水质。通过这些措施,扭转云南面对严重旱灾供水保障水平较低的被动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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