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真堂上市能过伦理这道关吗？

　　公众：以活熊取胆为主业，是一个残忍而不必要的行业，损害了公共利益，不应获得上市批准

　　归真堂：企业拥有相应的合法资质，且养殖熊反而能更好地保护熊

图为北京爱心人士扮熊反对活熊取胆。

　　中国环境报记者步雪琳综合报道

　　福建归真堂药业股份有限公司申请上市的消息一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引起环保组织和广大网友的口诛笔伐。环保组织和广大网友认为这家企业以活熊取胆为主业，是一个残忍而不必要的行业，损害了公共利益，不应获得上市批准。而归真堂则辩称，企业拥有相应的合法资质，且养殖熊反而能更好地保护熊。

　　孰是孰非尚未尘埃落定，但争议背后却凸显出传统行业发展与新时期公共环境诉求间的矛盾。

　　反对：活熊取胆企业岂能上市？

　　活熊取胆对被取胆黑熊身心造成巨大折磨，而且熊胆企业面临药品安全的巨大风险

　　“福建的归真堂上市募资将用于‘年产4000公斤熊胆粉’、‘年存栏黑熊1200头’等两项目已经省环保厅初查并且通过了。如果真上市，那今年就是黑熊的末日。求扩散此微博，希望更多人抵制熊胆制品，希望政府听到我们的声音。”2011年2月4日，云南卫视《自然密码》制片人余继春的这篇微博一出现就立即引起了广大网民的关注，短短几天时间内，这条微博被转载了8000多次，众多网友回应支持。

　　据了解，由于熊胆的医药用途，我国一直存在养熊业。为了增加胆汁的流出量，熊场会用特制的针管扎进胆囊抽取胆汁，每到这个时候，被抽取胆汁的熊都会疼得惨叫，把自己的腹部抓得血肉模糊。有些熊因为无法忍受抽胆的痛苦精神错乱，有的熊还会做出自杀行为，把自己的肝肠内脏都拉扯出来。熊场的人为了防止黑熊自杀，把他们分别关在狭小的铁笼里，无法活动。很多熊由于连续排胆汁而患了肝癌，还有其它一系列的小病，比如失明、关节炎、腹膜炎、泪腺溃疡及内生爪等。

　　归真堂上市的消息也引起了致力于黑熊保护工作的亚洲动物基金会的注意，2月14日，亚洲动物基金会向福建省证监局发出声明，反对归真堂上市。当天，基金会还在官网上发表声明。

　　亚洲动物基金会发函的主要意见，一是活熊取胆业不具备可持续性，二是熊胆企业面临药品安全的巨大风险。亚洲动物基金会认为，活熊取胆非常残忍，对被取胆黑熊身心造成巨大折磨。亚洲动物基金外事部总监张小海介绍说，亚洲动物基金对被解救的黑熊进行体检时发现，每只黑熊身上都不同程度存在胆囊炎、胆囊脱落甚至肝炎，脓血和胆汁常常混合在黑熊腹腔内。这一点在黑熊养殖业大量使用抗生素上可以得到佐证。因此，他们认为，每只取胆黑熊都身患疾病，熊胆企业的药品安全风险极高。一旦熊胆药品出现安全问题，熊胆企业的前途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想着不断扩大规模的归真堂无疑触犯了众怒。”一位投行老总表示，“证监会《首次公开发行股票并上市管理办法》第二十五条规定，发行人不得有下列情形：‘严重损害投资者合法权益和社会公共利益的其他情形’。如果抵制活动进一步扩大，归真堂或许将无法上市。”一位证券行业的律师也表示：“一旦归真堂被相关部门确认严重损害社会公共利益，其上市进程或将就此搁浅。”

　　辩解：“我在响应国家的有序利用号召”

　　称取胆汁技术采取无痛无管引流，养熊反而能保护熊

　　反对的声音如此强烈，可能令归真堂始料未及。

　　福建归真堂药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官方资料显示，公司成立于2000年，有归真堂牌熊胆粉和熊胆胶囊、清甘茶和熊胆茶等两大类30多种产品，目前已发展成为国内规模最大的熊胆系列产品研发生产企业之一。其全资子公司福建归真堂生物发展有限公司为中国南方最大的黑熊养殖基地，现养殖黑熊400多头，年繁殖小熊可达100头以上，目前主要利用人工繁殖的第二、三代黑熊获取熊胆原料。

　　归真堂相关人士此前对媒体表示，2009年，归真堂开始投建黑熊生态养殖基地——“千熊之国”，同时开始筹划上市事宜，并于2010年年初开始接受万联证券的上市辅导，“公司上市计划一直在稳步推进中。”而这还并不是归真堂的最终目标，有关信息显示，归真堂黑熊生态养殖基地的迁建项目总规划3200亩，将以“千熊之国、著名肝药”成为“印象中国、印象福建”的海西高科技新亮点。

　　福建省环保厅此前披露的信息显示，归真堂已向省环保厅提出了上市环保核查申请，并提交了上市环保核查技术报告、上市招股说明书等相关材料。福建省环保厅经核查后认为，归真堂基本符合上市环保要求，遂将其相关情况在2010年5月对外公示。福建省环保厅官方网站披露的信息显示，归真堂此次募投项目为两项，一项为泉州市惠安县净峰镇净峰工业区的年产4000公斤熊胆粉项目，另一项为位于惠安县黄塘镇虎窟村的年存栏黑熊1200头和年繁殖黑熊200头养殖项目。2010年6月，福建省环保厅公布了对归真堂的环评报告书，表明其已通过上市前的环保核查程序。

　　对于环保组织和广大网友的质疑和反对，2月15日，归真堂首次作出回应。公司认为：“我们的取胆汁技术是采取无痛无管引流，对熊没有任何影响，被取胆汁后熊非常健康；熊每天分泌的胆汁是2000ml，而我们每天取的量只是100ml。而且，养熊一年产生的胆汁量等于猎杀200头野生熊产生的胆汁量，所以养殖熊反而能更好地保护熊，此做法响应国家的养殖保护、有序利用这样的号召。”

　　然而，对于归真堂“企业采用的是高科技人工无管引流熊胆汁技术，是健康引流熊胆汁，不会给熊带来痛苦，也能够保证胆汁安全”的说法，张小海并不认可。他指出，无管引流熊胆汁为目前唯一合法的取胆方法，这种方法虽然摒弃了之前铁马甲和插胆汁引管等粗暴的方法，但黑熊的痛苦并未因此减少，而且由于黑熊伤口不能闭合，并可能导致长期发炎，很多黑熊都成为病熊，活熊取胆的产品由此依然面临安全隐患。

　　交锋：合法就不用考虑其他了吗？

　　为了减少从野生的环境中对熊的捕杀，在我国，狩猎熊被视为违法，但是允许圈养和繁殖

　　在归真堂对环保组织和网友的抨击进行回应时，还有一条重要的理由，就是“我们具有国家林业局批准的二类保护动物养殖许可证，药品销售许可证，归真堂也是中国黑熊标准化养殖起草单位，也就是养殖标准的制定者，我们极力响应国家养殖保护、有序利用这样的号召。”

　　归真堂的创办人邱淑花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认为，“养熊是当时林业部颁发的批文，生产熊胆粉是1995年卫生部颁发的药准字号，都合法。可以说，如果反对我们就等于反对国家。”

　　养熊不仅合法，翻看归真堂的发展简历，企业还获得了诸多荣誉。2003年，公司获得福建省政府授予的“科技进步三等奖”；2006年，“归真堂”熊胆粉荣获“中国野生动物经营利用管理专用标识”；2006年~2009年，归真堂被福建省林业厅列为“林业产业化龙头企业”；归真堂系列产品被评定为“福建省名牌产品”，“归真堂”品牌被评定为福建省“著名商标”。归真堂黑熊生态养殖基地作为“国家中药现代化科技产业(福建)基地”，还承担了“野生动物产品——熊胆粉”、“野生动物饲养场建设规范——熊场”两个行业标准的起草工作。

　　法律的缺失也正是张小海等反对熊胆制品的人士面临的尴尬。《濒危野生动物植物物种国际贸易公约》把黑熊列入了最高级别濒临灭绝的等级，但是在我国，为了通过养殖满足地方对胆汁的需求，从而减少在野生的环境中对熊的捕杀，自1989年《野生动物保护法》实施以来，狩猎熊被视为违法，但是允许圈养和繁殖。

　　有评论认为，“活取熊胆”业钻的就是我国动物保护法律体系的空子。当下，《刑法》中与动物直接相关的条文仅有“非法猎捕、杀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一个罪名；《野生动物保护法》、《动物检疫法》、《森林法》、《渔业法》、《海洋环境保护法》等法律中也没有相关规定。

　　因此，在反对归真堂上市这件事上，张小海坦承，从法律上来看，归真堂活熊取胆的方法目前并未违法。而在不违法的情况下，上述意见只能是福建证监局进行审批时的参考。但是张小海也表示：“并非所有合法之事都应该做。”他认为，发表反对函和声明并非单纯指责归真堂，意义在于唤起相关部门的重视，引导归真堂走上人工合成熊胆替代药品的转型之路。只要归真堂下决心转型，亚洲动物基金会将提供转型补偿金。“转型对企业和福建的国际环保形象均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