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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煤田灭火的红与黑

内蒙古煤田灭火的红与黑
2010年09月28日 11:33 新京报
9月11日,内蒙古乌海市,一处正在进行的“灭火工程”。远处,采煤遗留下来的小山一样的煤矸石和渣堆在燃烧。本报记者 杨万国 摄
9月11日,内蒙古乌海市,一处正在进行的“灭火工程”。远处,采煤遗留下来的小山一样的煤矸石和渣堆在燃烧。本报记者 杨万国 摄

  煤矿自燃是数十年来的行业冷门问题,随着煤炭价格暴涨,被大火多年吞噬的地下煤层不再被漠视。煤田灭火被重视。

  2007年,内蒙古的火区治理工作全面展开。根据规划,将在2011年达到控制标准,2012年达到熄灭标准。运动式的大规模灭火工程铺开,并成为地方政府领导班子“落实科学发展观”考核内容。

  不过,灭火工程开展中,存在监管问题和管理的相对滞后,而“以采养灭”的灭火体制,滋生出逐利链条。一些“灭火工程”真假莫辨,一些企业借“灭火”掠夺煤炭资源。 

  “轰”,一声沉闷的巨响从脚底传来,地皮颤抖,乌海市海南区公乌素镇复兴社区,闫良家砖木结构的房子抖动了一下,玻璃哗啦啦作响。

  这是9月11日下午5点左右。房子里,包括本报记者在内的人吓得从凳子上跳起来,“6级地震一般”,人们形容。

  一名来自宁夏吴忠的农民工在躲炮时,被飞石砸伤。

  炮声过后,闫良抬头看了看卧室墙体上的裂缝,“又长大了一点”。他已习惯了这炮声。

  炮声源自离闫良家不到百米远的一个“灭火工程”,采用剥地皮挖煤方式“灭火”。

  曾在煤矿灭火队工作过的老矿工闫良,并不认为自家附近“剥地皮”(也称“扒山皮”)的人真的在灭火。

  闫良说,煤矿灭火要么打钻孔向地下煤层注泥浆等材料,要么把着火部分挖掉,然后用黄土覆盖。“而我们家四周的‘灭火工程’,越挖越深,还开山放炮,分明是借灭火为名挖煤。”

  9月10日,复兴社区覆盖在煤尘里。109国道穿越社区中间。载重50吨的大卡车满载煤块,一辆接一辆,呼啸而过。

  对于复兴社区3000多名居民来说,过去他们被“红色”的煤火威胁,但现在又被“黑色”的煤灰包围了。

  这是整个内蒙古正在开展的庞大煤田(煤矿)灭火工程的微小一角。2007年开始,内蒙古对煤田火灾全面治理。

  小煤窑泛滥煤火纵横

  一些小煤窑着火了,没人认真灭火,甚至一封了之。着火小煤窑逐渐形成燃烧中心

  59岁的闫良说,他没想到煤矿灭火这工作有一天会成为暴利行当。

  他是海勃湾矿务局(1998年后并入神华集团)公乌素矿的老职工。1987年12月,在一根手指残废后,他从采矿队调到通风队,分在灌浆组。灌浆组10人,工作是专责煤矿防灭火。

  当时的方法是灌黄泥浆。闫良说,按规范,当一个煤井采完后,灌浆组就会使用高压水枪把稀泥灌进采空区,然后封闭井口。这样可以杜绝井内残留的煤柱接触空气自燃。

  闫良在灌浆组干到1993年。在他的记忆里,6年时间他们真正灌浆工作“不过一两个月”。

  “整天打扑克去了。”闫良回忆,“上面来检查了,就灌两天。”

  “如果都按国家的要求做,地不会陷,地下煤井也不会着火。”9月11日,闫良对当年打扑克的日子有点后悔。

  后来,煤矿越来越不景气,工资几个月发不下来,公共厕所的窗户钢筋都被工人拆了卖钱。这时期国有大矿纷纷办起“三产”。大煤田的边角料都被承包出去,挖小煤窑。

  闫良内退了,开小餐馆、跑出租,后来也“闹小煤窑”。

  “刚开始根本不要什么手续,随便开。”闫良说,在公乌素矿区,小煤窑雨后春笋般冒出。

  甚至当地还开了“妇女小煤窑”。闫良说,当时公乌素矿一帮矿工的妻子合作开了一口小煤窑,下井挖煤。

  “煤田就是那时挖坏了”。9月14日,乌海市煤炭局副局长吕智山认为,当年的乱采滥挖是煤火失控的主要原因。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国家的采矿政策是‘好水快流’。乌海境内最多时有800多家小煤窑。”吕智山说。

  小煤窑挖得千疮百孔,孔洞互相贯通,提供了丰富的氧气。“一些小煤窑着火了,没人认真灭火,大不了再挪个地方开个口子。”乌海市海南区煤炭局总工程师王荣国介绍,当时的开采者不愿耗成本灭火,甚至一封了之。

  这些着火小煤窑逐渐形成地下燃烧中心。多个燃烧中心的煤火互相贯通,沿煤层露头走向,形成众多燃烧带。煤火相互连结后,在地表和地下占据巨大空间,形成了煤田火区。

  作为中国的煤炭资源大省,内蒙古同时也是我国煤田(煤矿)火灾最严重的地方之一。最新调查显示,内蒙古12个盟市中11个有煤火灾害,火区达230处,燃烧面积约6381多万平方米。火灾造成每年5000万吨的煤炭资源白白烧掉。

  “现在是在还历史的账。”王荣国说。

  灭火工程与官员考核

  自治区要求实现最大可能环境好转,“以良好的面貌迎接中央代表团的到来”

  有一天,闫良发现,家门口突然轰鸣起来。挖掘机挥舞着巨大的铁臂,不管三七二十一掘开地面挖下去。

  挖掘者挂靠在新达公司名下,指挥者一个叫王平义,另一个叫吕天云。吕在当地挖小煤窑多年,居民早已熟识。

  他们称在搞“灭火工程”,居民们则认为他们在露天挖矿。

  那是2005年,煤炭价格开始飞涨。

  “有钱可赚,他们才会灭火。煤老板肯定要算这个账的。”乌海市煤炭局副局长吕智山说。

  他说,2002年之前,煤炭廉价,没人珍惜。当时甚至有煤老板嫌有的矿开采麻烦,要送给别人对方还不要。

  复兴社区周边矿井分别叫南二采区,北三采区。王荣国说,这里当年都是小煤窑,后来全关停了,现在都变成了“灭火工程”。

  乌海市的灭火工程大规模开展则是从2007年。

  2007年6月,正值内蒙古自治区60周年大庆前夕,自治区政府电传要求乌海市和鄂尔多斯市迅速全力整治骆驼山矿区煤田的自燃,实现最大可能环境好转,“以良好的面貌迎接中央代表团的到来”。

  骆驼山矿区和公乌素矿区都隶属卓子山煤田。卓子山是乌海两大煤田之一。

  乌海市煤炭局介绍,他们确定的灭火区包括109万平方米的神华公乌素矿灭火工程等四个工程,共计197万平方米。在快速通过自治区煤炭工业厅和国土资源厅审批后,开工实施。

  2009年9月,自治区政府印发《2009年至2012年煤田(煤矿)火区治理工作实施方案》,要求各有关盟行政公署、市人民政府的盟市长为煤田(煤矿)火区治理的第一责任人。

  同时在考核责任中明确,各盟市煤田(煤矿)火区治理情况,将作为对盟市领导班子、政府有关部门“落实科学发展观和年度实绩考核的主要内容之一”。

  对于闫良和他的邻居们来说,社区边上的“灭火工程”后来变得名正言顺了。

  他们挖掘的地点,就在神华公乌素矿灭火工程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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